佛物语

第四话 罗炜椭圆

1

虽然小捷还在每天用道力师傅教给她的方式占察,但传说中的Verte Sunnie和Veronique仍然杳无音信。甚至有一瞬间,我怀疑,他们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小捷心灵的幻境,如同Iris一般的存在。但这个怀疑完全站不住脚,因为至少Alen是知道这件事的,也知道有这两个人。

小捷试图给我讲GTM52的1.8节,因为我说自己没看懂。这是第一章的最后一节,概括了代数几何这门学科的主要内容,以及全书的结构。但事情就像她第一天来这里一样,小捷总是从一个单词联想到很多东西,然后就跳到另一个话题,她越讲越兴奋,我越听越懵。然后,她问我对问题的看法,我一脸茫然,要么无言以对,要么只能应付过去,要么就追根究底,让小捷先解释清楚她提问里每个术语的细节。不消说,第三种方式成功率低得可怜。所以,我们虽然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但进展不大,短短几页的书,好几次也只到一半,讲到我尤其感兴趣的话题——典型除子就几乎完全卡住了。

总之继续待在南京似乎是不会有什么进展了。既然手里已经有小捷的身份证,我就向小捷提出一场旅行,目的地是杭州。

我对小捷说,既然你已经三年没出去过,那就回你毕业的学校浙大看看吧,见见教过你的老师和以前的同学,找回以往那段记忆。小捷同意了。

2

早晨,我带着小捷去坐高铁,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长途旅行。南京到杭州的高铁只需三个小时,我们当天下午就来到杭州,然后经过一番换乘,折腾到傍晚,下车终于看到浙大绿荫掩映中的偏校门。

小捷虽然说自己“失去了记忆”,但仍然记得浙大和浙大周边的环境。在小捷的带领下,我们在小路上七拐八拐,终于找到浙大附近的那条伪古迹网红商业街,逛了半小时以后,随便找了一家店吃饭。本以为小捷可以带我去她常去的素食餐厅,省去很多麻烦,但看来,以小捷的饮食需求,是很难找到现成的店满足的。单单素食还好,还不能有葱蒜;单单佛教素食还好,还不能有太多的盐,否则“损害计算能力”。不论小捷点菜的时候提了多少无理的要求,但此后姑且还算顺利。吃完饭,夜幕已经降临,我们再次进入浙大校门。一片空地上挤满了人,原来是一个学生乐队在开演唱会。

于是我们留在这里听歌。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略有嘈杂的摇滚乐上,而在身边的少女上。小捷的注意力也不在音乐上,她仍然和在南京的时候一样,不断地喊着学长,问着素数无穷,选择公理,讲着辉月世界的事情,说浙大的事情反而不多,看来她的记忆真的丧失了很多。但是,看到小捷恢复了久违的兴奋,我也很高兴啊。这次旅行是值得的吧。

过了一段时间,不记得是谁邀请谁的了,总之我们决定在校园到处逛逛,走一段时间。小捷的记忆还是恢复了一些,指着她能认出来的建筑物发表评论。我完全被动地被小捷引导着,最后一段是完全没有灯的小路。小捷沉默了,我也不敢说话,也不敢牵她的手。回想到几天前过斑马线的时候,我试图牵小捷的手,被她生气地把我的手拍飞了。但也有一次,小捷主动挽住我的胳膊。所以,应该说她对我的感情是“意识和潜意识不一致”的情况吗?我们就这样通过长长的一团黑的小路,仅仅依靠月光,星光,远处居民楼的灯光,以及小捷的引导。

我带小捷来到宾馆,订了一间大床房。小捷完全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据小捷说,她在浙大的时候出门旅游,也曾经和学长方心悦睡在一张床上,但也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不是方心悦啊。我承认自己对和她发生亲密关系仍然不死心,但慑于她的威严,不敢真的做什么无理的举动。就像半个多月前和她睡在一张床上一样,刻意地和她保持着距离。到了半夜,我仍然无法入眠,试图抱住似乎正在熟睡的她。但这种偷偷摸摸的动作很快被她察觉,她仍然闭着眼睛,但一把把我推开。我受到打击,不敢轻举妄动。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却主动地翻身过来,有点刻意地,虽然仍然闭着眼睛,却像是醒着一样地,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了我。

3

早晨起来,我们再次进入浙大校门。经过一段摸索,小捷带着我找到了浙大数学院,以及丘成桐数学中心。建筑规模不大,形状是一边圆柱形和另一边长方形的结合,颇有现代气息,但由于建造已有多年,多少留下了点岁月的痕迹。

我们起得很早,那时楼门还没开,也没法确定是不是这几天有什么事一直不开。于是在门外大路边上聊。

我问小捷,你就一定要去法国吗?既然Sunnie和Veronique一直没来,作为浙大的毕业生,你应该也可以再联系导师,在国内,例如浙大读研究生,这样也可以吧。

实际上,这个问题,我问过小捷很多次,她似乎是一直在拿各种借口回避这个问题。

“学长,我没有毕业啊。我在大三结束就放弃了浙大,退学了。”小捷说出了我闻所未闻的,令人震惊的真相。

小捷为什么要退学?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我印象中,很久以前小捷的数学水平是我望尘莫及的;此时此刻的她则并非如此;虽然按照小捷也认可的小捷父亲的说法,“法国小捷”是一个朋友为了帮助她而冒充的;但在那之前我就见过小捷,在我印象中,她是绝不可能是因为学不下去或者成绩差而退学的。

“小捷,你失去了记忆,所以浙大退学这件事的记忆也不一定是真的吧?”我问。“最好我们还是查一查你实际上有没有毕业吧。而且也有你实际上办的是休学手续这种可能性吧。”

“不,学长,我记得很清楚,那次我父亲亲自过来了,退学手续,不能恢复的那种。”小捷语气低落地说。如果真是这种情况,读研究生恐怕只有重新高考这一个途径了吧,但这对小捷来说确实太耽误时间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原因是什么?

“我当时对浙大数学系的风气不满,所以就直接去了成都,和法国的数学系在一起学真正的数学。”

“但是到大三了,浙大的文凭本身还是有一些价值吧,例如升学读研在国内必须得有本科文凭吧。为什么非要退学呢?”

“我挂科挂得太多,不好毕业了。我当时只学代数,不学分析,实变函数不及格……”小捷悄悄换了一个说法,“哎,我在大二的时候,为什么花了这么长时间在DND上面呢?很多人沉迷DND,主要是沉迷那个网游版本,一天天待在电脑前就只玩游戏,浪费时光……”

“不学分析是不对的,不写分析作业是不对的,沉迷游戏是不对的,考试考不及格是不对的,现在看来我很傻,把自己的前途就这么断送了……”小捷的语气越来越悲伤,“我最应该去道歉的就是分析课的老师,我没有好好学习,辜负了他的培养……”

我并不完全相信小捷的说法,毕竟她的记忆不是完全可靠的,而且她给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理由。但明面上,我也不知道实际情况是不是如她所说,只好相信她的说法并且安慰她。

4

我们进入数学楼,在圆柱形建筑的底层,看到硕士生和博士生的办公室,几十人在一个房间的几十个位置上,每个位置都放着一摞摞书籍文献。然后,不记得是我向小捷提议还是小捷向我提议,我们决定去楼上看看,也许能找到当年教小捷的老师吧?

我们找遍了两层楼的办公室,好在各个门牌上就有办公室主人的名字。在一楼接近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那是小捷的分析课老师所在的办公室。

分析课老师——一位中年男子接待了我们。我告诉他,“她是2011级浙大学生,您教过她分析课,我是她的学长,但是不是浙大的,是中科院毕业的博士,现在在做博士后工作。”“这次来是有什么原因?”中年男子打量着我们,面对小捷投来诧异的目光——这也是常见的,那身花边系服太引人注意了。“她只是回去看看,顺便拜访一下以前的老师和同学,我是陪她来的。”我诚实回答。看到场景有些尴尬,我提醒小捷想说什么也该说了。小捷终于鼓起勇气打破沉默:“老师,我要跟你道歉,我没有好好学分析课,荒废了时间,考试没考好,辜负了您的培养。”“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老师安慰着小捷,问出关键的问题:“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小捷说:“我要去法国读研究生,和数学系在一起。”

“那你要申请啊,要递交材料啊,这些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有相应的资格吗?……”

我在一旁替小捷感到难过。小捷却十分平静,说:“我导师和物理系会接我回法国的,在那边还有学长在一起。”

这种话,旁人怎么可能听得懂?果然,分析老师一遍遍地问“资格”和“申请”问题,小捷一次次地不去正面回答。

“我在家读了三年研究生,现在在学长这里,和数学系在一起,只要数学恢复了,去法国的时间就不远了。”

不知这种对话持续了几轮,我才找到一个间隙说了几句客套话,带小捷离开了办公室。

5

当天中午小捷带我在浙大的一个小型食堂吃饭,干净优雅,而且方便素食主义者。看来小捷没有丢失,或者丢失后找回了关于浙大食堂的记忆。

到晚上,我带着小捷出校门,找到一家连锁的小型素食餐厅。但是,很快就出了状况。小捷敏感地尝了一口某个菜,说:“这个有点不对劲,里面好像有荤。”我不耐烦了,“明明是素食嘛,这本身就是素食餐厅,怎么可能有荤菜呢?你点菜已经很麻烦了,现在就不要再给人家餐厅添麻烦了。”其实是我觉得麻烦,失去了耐心。

小捷一开始相信我,勉强吃了两口后,觉得还是不对劲,就找到服务员问,服务员也说是素食。但小捷还是觉得不对劲,就起身往后厨跑去,想再确认一下。这种失礼的举动让我不知该如何应对,看来也只好等她回来了。

过了好一会,小捷回来,愤怒和悲伤的表情溢于言表,“我看过了,里面有鸡蛋清。”

“我最伤心的不是吃到了鸡蛋清,而是你骗我这是素食,你利用了我的信任来欺骗我……”

小捷的语气绝不是“撒娇”,而是真的愤怒和悲伤。结账走人,晚上饿着就饿着吧。

我虽然对小捷道歉,安慰她,但她的信任似乎已经回不来了。我们走在街上,一前一后,相隔几米,无言。

当天晚上订双床房,安稳入眠。

6

早晨,我试图联系我在杭州的朋友,好安排新一天的行程,不巧没联系上。小捷也不是那种会热衷于逛风景区的人,何况西湖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景色。之前我们去过夫子庙,那时候一切都还好,也在秦淮河畔的商业街拿拍立得拍了小捷的照片,以及我和小捷的合照。在那之后,我们就没再去景区玩过了。

小捷分析没考好,但她热爱代数——虽然不知道成绩如何。小捷当年的代数课老师是罗炜老师,他也是小捷在浙大最尊敬的老师。他是奥赛金牌得主,丘成桐的学生,当年正在浙大工作。浙大有丘成桐中心,但似乎荒废了。某次,为了佐证她需要讨论班,需要数学环境,在家里会荒废数学,小捷说,“教我代数的罗炜老师,在浙大一直没有发表论文,他对我说过,是因为找不到人合作。”

我瞬间想起,昨天似乎在探讨“资格问题”的时候,分析课老师讲过罗炜老师的境遇:没发出论文,从浙大退出,去教育机构工作。

我自己的工作问题又该如何是好?

但是眼下的问题是,我们是该回南京还是继续在杭州?如果是后者,今天有什么日程安排?

小捷和罗炜老师有qq号联系。既然如此,我建议小捷去问问,能不能见见罗炜老师,毕竟已经这么多年未见面了。

罗炜老师教奥数,工作繁忙,但还是答应了小捷,傍晚可以在小区楼下见面。

7

出租车在复杂而昂贵的路线上穿梭,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我们才到达罗炜老师所居住的小区。我们买了一些水果,就来到小区楼下。我躲在一边,让小捷自己去和老师见面。

下午四点钟左右,罗炜老师出现在楼下,小捷身边。中等身材,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发际线有点危险,颇符合一般人对知识分子的刻板印象。

小捷和罗炜老师在长椅旁站着说话,把水果放在长椅上,相谈甚欢。过了二十分钟,完全猝不及防地,小捷领着罗炜老师走向我,介绍道,“这是我的李想学长。”

于是接下来就是三人对话了。“罗老师好,我在中科院毕业,现在是南师大的博士后,小捷不是我女朋友,我只是她的学长,带她回杭州看看,找找以前的老师同学。”之前跟分析课老师就有过类似的自我介绍。

罗炜老师寒暄一阵以后,问我:“你最近在做什么问题,对什么比较感兴趣?”

我选了一个之前看过的颇有“娱乐数学”性质的论文去回答。“Ben Green和陶哲轩在2012年对树的数量充分大的情况解决了每行三棵树的植树问题,我想把它推广到四棵树的情况。”

植树问题,或者称为果园问题,是在平面上安排一些点,使得这些点有尽可能多的三点(四点,五点…)共线。“陶哲轩老师的论文用椭圆曲线的加法群解决了这个问题,”我说,“但是这种方法似乎很难用在四点共线的情况。”“也许可以试试高维的椭圆曲面?但是结果是精确的吗?感觉这种组合学的问题很难有精确解啊。”“对充分多的点的情况是精确的。”

Ben Green和陶哲轩(Terence Tao)最有名的合作工作是证明了有任意长的素数等差数列。后者因此得了菲尔兹奖。

接下来,话题又转向小捷。“你未来有什么打算?”罗炜老师也不免要问这种问题。

“我要回法国读研究生,要和数学系在一起。”小捷坚定地回答。

“但是你现在要怎么去呢,有申请过吗,何况你本科都没有毕业,应该没有申请资格吧。”罗炜老师并不回避问题。

“也可以去法国从本科读起啊。”我插话。

“那费用可就大了。”罗炜老师击碎我的幻想。

“我导师Verte Sunnie带我回法国。我在家读了三年研究生,现在在恢复数学,我迟早要完成我的博士论文。”小捷仍然很坚定地活在幻想中。“还记得那天Serre对我说,‘你要真正做数学。’ ”

“Serre是什么场合以什么方式对你说这句话的?”罗炜老师的疑问也是我的疑问。

没有回答。

“你一直在说的是数学,研究生,毕业论文,但现在的问题就是你的申请资格问题。”什么嘛,罗炜老师也是个俗人;但仔细一想,这个问题似乎是不可回避的。

虽然如此,我们也没有陷入尴尬,而是很快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在浙大的代数课和日常生活。

到时间了,罗炜老师到晚上需要送两个女儿去学钢琴。小捷受邀请上楼,大概见到了罗炜老师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吧。我在楼下等候。

小捷和罗炜老师一家告别,然后和我一起去了火车站。我们当天晚上就坐高铁回到南京。短暂的杭州之旅就这样结束了。

8

事后看来,杭州之行是小捷和我的同居生活的转折点,在之前一切都很美好,很顺利,而在之后挫折重重。

首先是茴香豆事件。

我带小捷去仙林金鹰商城四楼的咸亨酒店吃饭。这是以鲁迅先生小说中的酒店命名的。小捷吃到茴香豆,认为味道不对,我再次劝她“不必疑神疑鬼,把饭吃完”。但是信任一旦有了裂痕,裂痕只会不断扩大。杭州的事情让小捷有了疑心,于是她再次冲向后厨,并且很快确认“煮茴香豆的汤里有肉汁”。这次,小捷没有像在杭州那次一样耐心,而是什么都不管,直接冲出去要下电梯走人。虽然一桌菜才刚开始动,但在这种状况下,我也只好迅速找服务员结账,就也冲了出去。服务员手足无措,一脸茫然。

小捷一路坐扶梯下楼,完全不搭理在后面追她的我。追到金鹰楼外边,小捷突然不跑了,瘫坐在地上,脸上挂着泪痕。

我胡乱地安慰小捷,给她道歉,小捷的悲伤化为愤怒,又甩开我,起身跑了。我再次追小捷,直到小捷再次瘫在地上。这次我也凑上前去,跟着她席地而坐。她埋着头哭泣,不让我看到她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小捷才稍稍恢复过来,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回到仙林新村的家里,一路无言。

没过多久,小捷生理期。

也许还叠加了对我的不满,她每天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除了看手机外一动不动。“蜷缩”不是夸张,小捷真的是把双腿都蜷起来,整个人坐在沙发上。我试图问她什么,她也懒得回答,只顾看手机;我试图看她手机内容,她也不回避地让我看。看来,小捷和在网上的朋友们聊得火热,所以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吧,我这么想。

9

生理期结束后的小捷恢复了活力,也恢复了和我的对话,至少表面如此。但我们的隔阂已经无法消除。

Alen在QQ上问我杭州之行以及后续问题相关的事情。我如实地说明了情况。

“她在乌鲁木齐曾经被电击过,失去了一些记忆。”Alen这么说。哎?后面一句话还算熟悉,前一句是怎么回事?

我想到在之前小捷就曾经在QQ群里求助,说他们在“电击我的大脑”。当时我对此没有实感,也不知道怎么做,连个地址都没有,如何才能帮助小捷。小捷说自己的身份证被收走,不能坐火车。我当时也很无奈,“我还不会开车。”

更早的时候,小捷的QQ莫名其妙地不能私聊,我专门建了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QQ群“equivalent private chat”,意为“等价私聊”。

“是的,学长,我被电击过,失去了一些记忆,很多在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杨永信的电击治网瘾疗法虽然被卫生部叫停,却已经席卷全国,成为家长对付孩子的不二法门。如果真是这样,我对小捷父亲的好感就消失了。

我在网上搜索了一番,却也发现,在正规的医学界,电休克治疗(ECT)也并不是完全被禁止的。对于严重的精神疾病患者,ECT可以帮助他们忘掉不好的回忆,结束死循环,强行让他们恢复正常生活。如同当头一棒,但比当头一棒更安全。小捷在四川精神失常,父母领走她以后,也可能是在乌鲁木齐的正规医院实行这种治疗吧。

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恼火。首先不知道是杨永信的情况还是正规治疗,其次即使电击是正规治疗手段,总还有更好,副作用更小的治疗方法吧。

“2016年的那段时间,是Alen学长一直陪着我撑过去的。”

说到Alen,他此时此刻却在问我,是否可以把我的联系方式透露给另一个人。他并未说清这人是谁,只是说对方想见我和小捷。我答应了。有变数就有希望。

10

一天晚上,我和小捷交换了房间入睡。清晨醒来,小捷还在我的床上熟睡。我被欲望支配,悄悄地侧卧在她背后。我抱住了小捷,抚摸着她。小捷突然坐起来,却不是,至少表面的意思不是斥责我,“这是dnd吗?”她只说了这一句就重新躺下,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就当没事似的,继续从背后抱着小捷,抚摸着她全身,乳房,肚子,大腿,甚至把手伸进小捷的内裤,抚摸她的臀部和私处。我自己也只穿着内裤,下身起了生理反应,心脏砰砰直跳,小捷浑身发烫,不知是真的又睡着了还是假装睡觉。

不论如何,趁人早晨不清醒的时候做这种事是犯罪啊。虽然之前小捷也曾经有几次早晨跑到我床上,睡在我身边,甚至抱住我,但我现在做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小捷还是处女吧,我不能就这样和小捷做爱,至少要和她有更深的感情,向她正式提出要求,让她同意才行吧。而且,我一时冲动,也完全没有准备避孕套。虽然我是想和小捷生孩子的,但也不是现在吧。

就这样,我放开小捷,回去把衣服穿好。

小捷却完全没有提起这件事,而是打发我去买菜,“将来结婚,你也不能总是懒得做家务吧。”我不记得小捷的原话说的是什么,总之既可以单纯理解为嫌弃我的懒惰,也可以理解为她接受了我,甚至愿意和我在一起——后者完全没有逻辑,但小捷的表情和动作没有任何反感,反而是很开心的,我不禁幻想着和小捷结婚以后的生活。

但没高兴多久。到了下午,小捷一言不发,飞速地在手机上打字。我凑过去看,小捷主动把她和Alen的对话给我看。

“ip早晨到我床上,抱着我。”

“抱着你的时候说了什么吗?是不是在给你讲数学,让你恢复精神?”

“不,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抱着我,摸我的私处。”小捷对Alen说,当时我几乎摧毁了她的精神,“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办,大脑一片空白,是让自己念着咒才强行坚持下来,直到ip离开的。”

我只好停止回避问题的尝试,对小捷说,“我犯罪了,你可以用法律惩罚我。”小捷没有反应,一言不发。在QQ上对Alen说了同样的话,Alen不置可否。

过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人生不能留下遗憾,不能总是不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就看着小捷的脸,认真地对她说:“小捷,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做爱。”

这应该是最愚蠢的告白词了吧。小捷反坐在椅子上,趴在椅子背上,没有反应,一言不发。

这种沉默持续到第二天中午,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我的手机。

 

上一话 下一话 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