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寡头论
概念介绍
寡头论是解释苏联解体原因的重要理论之一，它认为苏联末期特定的经济改革措施，尤其是在戈尔巴乔夫时期推行的各项政策，催生了一个强大的寡头阶层。这些寡头通过不正当手段迅速积累了巨额财富，并逐渐掌控了国家经济命脉，进而深度影响政治决策。最终，寡头阶层为了维护和扩大自身利益，积极推动了苏联的解体，以便将国有资产彻底私有化，并摆脱旧体制的束缚。
所谓“寡头”，通常指在国家政治和经济领域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少数人。在苏联解体前后的语境下，寡头特指那些在苏联末期和俄罗斯初期，通过各种手段（包括利用改革漏洞、权力寻租、侵吞国有资产等）迅速暴富的企业家和金融家。他们不仅掌握了庞大的经济资源，还通过资助政党、操控媒体、贿赂官员等方式，对国家政治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
寡头论的核心观点在于，苏联末期的经济改革并非旨在建立一个健康、公平的市场经济体制，而是在缺乏有效监管和法治保障的情况下，为少数人攫取国家财富打开了方便之门。这些新兴的寡头阶层，其利益与苏联原有的社会主义公有制和计划经济体制存在根本性的冲突。他们更倾向于一个能够保障其私有财产、允许资本自由流动、并能为其提供更多牟利机会的资本主义制度。因此，他们成为了推动苏联解体和俄罗斯向资本主义转轨的关键力量。
苏联末期经济改革与寡头的形成
苏联寡头的形成与戈尔巴乔夫时期推行的“新思维”经济改革密切相关。在“加速发展战略”受挫后，戈尔巴乔夫试图通过引入市场机制来挽救濒临崩溃的苏联经济。然而，这些改革措施在实践中却漏洞百出，为寡头的崛起创造了条件。
1. 《国营企业法》（1987年）与企业自主权的扩大
1987年通过的《国营企业法》旨在扩大企业自主权，允许企业在完成国家指令性计划后，可以自行销售超产产品并保留部分利润。这一改革的初衷是激发企业活力，但实际上却为企业管理者将国有资产转化为个人或小团体利益提供了可能。一些企业负责人通过虚报生产成本、隐匿利润、成立附属合作社等方式，将国有资产转移到自己控制的实体中。
2. 合作社运动的兴起与“影子经济”的合法化
1988年通过的《合作社法》允许私人开办合作社，从事生产、服务和贸易等活动。这在一定程度上激活了民间经济，但也使得原本处于“影子经济”状态的非法和半合法活动得以公开化、合法化。许多合作社成为官员及其亲属利用权力进行寻租和投机倒把的工具。他们利用计划价格与市场价格之间的巨大差价，通过倒卖国家控制的稀缺物资获取暴利。一些日后成为巨富的寡头，正是通过早期开办合作社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
3. 银行私有化与金融寡头的出现
戈尔巴乔夫时期，苏联开始允许建立商业银行和股份制银行，打破了国家银行的垄断地位。这一改革为金融寡头的出现奠定了基础。一些有政治背景或与权力部门关系密切的人，迅速成立了自己的银行。这些新兴的私人银行通过吸收居民储蓄、获取国家低息贷款、参与外汇投机等方式迅速扩张。它们不仅为寡头集团的资本运作提供了平台，其本身也成为了寡头财富的重要组成部分。
4. 对外经济活动的放开与资源流失
改革也包括放宽对外经济活动的限制，允许企业和合作社直接参与对外贸易。然而，在缺乏有效监管的情况下，这导致了大量国家资源的廉价出口和国有资产的流失。一些寡头通过出口石油、天然气、金属等战略资源，在国际市场上攫取了巨额利润，并将大量资金转移到海外。
5. “共青团经济”的特殊角色
在寡头的形成过程中，“共青团经济”扮演了特殊的角色。许多未来的寡头都曾是共青团干部。他们利用共青团组织的政治资源和网络，在改革初期捷足先登，创办了大量的青年科技中心、合作社和商业机构，迅速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例如，俄罗斯七大寡头之一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其商业生涯就是从共青团下属的“跨部门科技项目中心”开始的。
寡头对苏联政治经济的影响
新兴寡头阶层的崛起，对苏联末期的政治和经济产生了深远而负面的影响。
1. 加剧经济混乱与社会不公
寡头的牟利行为往往以牺牲国家利益和民众福祉为代价。他们通过操纵价格、垄断市场、逃税漏税等方式攫取超额利润，加剧了通货膨胀和物资短缺，使得普通民众的生活更加艰难。国有资产的大量流失和贫富差距的急剧扩大，引发了严重的社会不满和信任危机。
2. 腐蚀国家权力与法治基础
寡头为了维护和扩大自身利益，不惜重金贿赂各级官员，寻求政治庇护。腐败现象在苏联末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国家权力的公信力和执行力受到严重削弱。法律在强大的金钱势力面前形同虚设，法治基础遭到严重破坏。
3. 操控媒体与舆论导向
许多寡头通过收购或创办媒体（电视台、报纸、杂志等），掌控了舆论话语权。他们利用媒体宣传符合自身利益的政治和经济主张，美化资本主义，丑化社会主义，为苏联解体和私有化改革制造舆论基础。民众在被操纵的舆论环境中，难以辨别真相，容易受到误导。
4. 深度介入高层政治决策
随着经济实力的增强，寡头开始直接或间接地介入国家高层政治决策。他们通过资助政治候选人、游说议员、安插代理人等方式，影响国家政策的制定和执行。在苏联解体的关键时刻，许多寡头积极支持叶利钦等激进改革派，推动了埋葬苏联的进程。
寡头与苏联解体
寡头阶层是苏联解体的积极推动者和主要受益者之一。他们之所以希望苏联解体，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
1. 将非法所得合法化和永久化
寡头们通过各种不正当手段积累的财富，在苏联的法律框架下始终存在合法性问题。苏联的解体和向资本主义的彻底转轨，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将非法所得“洗白”并以私有财产形式永久固化的机会。在俄罗斯独立后推行的大规模私有化浪潮中，许多寡头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大量优质国有企业，完成了财富的最终掠夺。
2. 摆脱旧体制的束缚，追求更大的利润空间
苏联原有的计划经济体制和国家对经济的强力干预，限制了寡头们追求利润最大化的空间。他们渴望一个完全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环境，以便更自由地进行资本运作、垄断市场和参与国际竞争。苏联解体意味着旧体制的彻底终结，为他们创造了这样的条件。
3. 避免被清算的风险
随着苏联社会矛盾的激化和民众对腐败及不公现象的不满日益高涨，寡头们也面临着其非法行为被追究和清算的风险。推动苏联解体，建立一个全新的政治和法律体系，有助于他们逃避可能的惩罚。
在苏联解体的过程中，寡头们利用其掌握的经济资源和政治影响力，积极支持分裂势力和激进改革派，加速了联盟的瓦解。例如，在1991年的“八一九事件”中，许多寡头旗帜鲜明地站在叶利钦一边，为挫败政变企图提供了重要的资金和舆论支持。苏联解体后，这些寡头在俄罗斯的政治和经济舞台上扮演了更加重要的角色，形成了所谓的“七大寡头”控制国家经济命脉的局面，对俄罗斯的后续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结论
寡头论深刻揭示了苏联末期特定经济改革如何异化为一个少数人攫取国家财富、并最终从内部瓦解国家的过程。新兴寡头阶层出于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考量，成为了推动苏联解体的强大内部力量。他们的崛起和活动，不仅加剧了苏联社会的经济困境和政治动荡，也从根本上改变了国家发展的方向。因此，理解寡头的形成及其在苏联解体过程中的作用，对于我们认识这一历史事件的复杂性和深刻性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