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新经济政策论

概念介绍

“新经济政策论” (New Economic Policy Theory) 是一种从苏联早期经济政策选择与后续发展路径对比的角度，探讨苏联经济体制僵化并最终导致解体原因的理论。该理论的核心观点是，列宁在苏俄国内战争结束后提出的“新经济政策”（NEP，1921-1928年）代表了一种更灵活、更务实、更能结合市场机制来发展社会主义经济的思路。然而，这一政策后来被斯大林模式所取代，苏联走上了一条高度集中、指令性的计划经济道路。该理论认为，如果苏联能够坚持或在后续改革中重新借鉴新经济政策的某些原则，或许能够避免经济僵化和效率低下，从而避免最终的解体。

新经济政策（NEP）的核心内容与特点

新经济政策是在经历了“战时共产主义”政策导致的严重经济危机和社会矛盾后，列宁审时度势提出的向社会主义过渡的经济战略。

1. 农业方面：粮食税取代余粮收集制

• 余粮收集制的弊端：强制征收农民除口粮、种子粮以外的全部余粮，严重挫伤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导致农业生产急剧下降，并引发了农民暴动（如喀琅施塔得兵变）。
• 粮食税的优越性：农民在缴纳固定数量的粮食税后，剩余产品可以自由支配，可以在市场上出售。这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促进了农业的恢复和发展。

2. 工业方面：允许中小企业和国家资本主义

• 中小私营企业的发展：允许私人经营中小型工业企业，恢复和发展商品生产。
• 国家资本主义：采取租让制、租赁制等形式，将一部分国有企业租给外国资本家或本国私人经营，利用外国资本和技术发展本国经济。
• 国有企业的改革：大型国有企业在国家控制下，也开始实行经济核算，提高经营效率。

3. 商业方面：恢复自由贸易和货币流通

• 允许自由贸易：取消了对大部分商品贸易的限制，恢复了城乡之间的商品交换，活跃了市场。
• 稳定货币体系：实行币制改革，发行了稳定的货币——切尔文卢布，为经济恢复提供了必要的货币条件。

4. 核心特点

• 利用市场机制：承认商品货币关系和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作用，将计划与市场相结合。
• 多种经济成分并存：在社会主义公有制占主导地位的前提下，允许个体经济、私营经济、国家资本主义等多种经济成分存在和发展。
• 改善工农联盟：通过满足农民的经济利益，巩固了工农联盟这一苏维埃政权的社会基础。
• 务实和灵活性：是列宁从俄国具体国情出发，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创造性运用和发展，体现了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探索精神。

新经济政策的成就与过早终结

1. 经济成就

• 农业迅速恢复：粮食产量大幅提高，到1925年已接近战前水平。
• 工业生产复苏：工业生产也得到较快恢复，市场供应有所改善。
• 国民经济整体好转：社会矛盾得到缓和，政权得到巩固。

2. 过早终结及其原因

• 列宁逝世：1924年列宁逝世，使得新经济政策失去了最重要的理论指导者和政治推动者。
• 党内路线斗争：联共（布）党内围绕国家发展道路和工业化模式展开了激烈争论。斯大林等人主张通过快速工业化和农业全盘集体化来建设社会主义，认为新经济政策的某些方面（如允许私营经济发展）可能导致资本主义复辟。
• 国际环境的压力：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包围和敌视，使得苏联领导层感到有必要尽快建立强大的国防工业和重工业基础。
• “剪刀差”问题与粮食收购危机：国家为了加速工业化，需要从农业获取积累，工农业产品价格的“剪刀差”损害了农民利益。1927-1928年，苏联出现粮食收购危机，被认为是新经济政策无法满足快速工业化需求的表现。
• 斯大林模式的确立：到1920年代末，斯大林通过党内斗争取得了领导地位，新经济政策被逐步放弃，取而代之的是以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优先发展重工业和农业全盘集体化为特征的斯大林模式。

新经济政策论对苏联解体的解释力

新经济政策论者认为，过早放弃新经济政策，并转向僵化的斯大林模式，是苏联经济体制弊端的开端，并最终导致了苏联的解体：

• 压制了经济活力：斯大林模式虽然在短期内实现了快速工业化，但也扼杀了市场机制和多种经济成分的活力，导致经济缺乏效率和创新动力。
• 忽视了民生与均衡发展：片面强调重工业，忽视了农业和轻工业的发展，导致消费品长期短缺，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缓慢。
• 失去了自我调节和纠错能力：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缺乏灵活性，难以适应变化的国内外环境，也难以进行有效的自我调节和改革。
• 错失了改革良机：如果苏联在后续的改革中（如赫鲁晓夫改革、柯西金改革、戈尔巴乔夫改革）能够真正借鉴新经济政策的某些原则，例如引入市场竞争、发展多种所有制经济、给予企业和地方更多自主权等，或许能够避免经济的全面僵化。
• 与中国改革的对比：一些学者常常将苏联的命运与中国进行对比，认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类似新经济政策的思路，即在坚持社会主义方向的前提下，大胆利用市场机制和多种经济成分来发展经济。

对新经济政策论的评价

• 提供了历史反思的视角：该理论促使人们重新审视苏联早期的政策选择，思考不同发展道路的可能性。
• 强调了经济体制灵活性的重要性：突出了市场机制和多种经济成分在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中的积极作用。

但也存在一些需要讨论的方面：

• 历史条件的差异：新经济政策是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国内战争结束、经济极端困难）的产物，其成功经验是否能完全照搬到后来的不同时期，值得商榷。
• 新经济政策自身的矛盾：新经济政策在实施过程中也面临一些内在矛盾和挑战，例如如何平衡计划与市场、国有经济与私营经济的关系等。
• 斯大林模式的历史贡献与必然性：对于斯大林模式，不能完全否定其在特定历史时期（如实现快速工业化、赢得卫国战争）所起的积极作用。在当时严峻的国际环境下，苏联选择优先发展重工业也有其一定的历史必然性。
• 解体原因的复杂性：苏联解体是多种因素长期积累、相互作用的结果，将原因简单归结为未能坚持新经济政策，可能过于简化了问题。

结论

“新经济政策论”认为，列宁时期的新经济政策为苏俄探索了一条将市场机制与社会主义相结合的、更具活力的经济发展道路。然而，这一政策的过早终结以及随后斯大林模式的确立，使得苏联经济走上了一条高度集中、僵化的轨道，长期压制了经济效率和创新能力，忽视了民生改善和均衡发展，最终成为导致苏联解体的重要深层经济原因之一。该理论通过回顾历史，强调了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坚持实事求是、与时俱进、不断探索和完善经济体制的重要性。如果苏联能够在后续发展中，特别是改革时期，更深刻地反思并借鉴新经济政策的成功经验和精神实质，或许其命运会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