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昂纳克寓言论

概念介绍

“昂纳克寓言论” (Honecker's Parable Theory) 是由中国学者秦晖在其著作和演讲中提出的，用以解释苏联东欧社会主义国家经济困境和最终解体的一种视角。该理论的核心观点是，这些国家未能有效利用其“低人权优势”（或称“廉价劳动力优势”），通过融入全球化市场经济体系，发展出口导向型制造业来实现经济增长和国家强大，反而固守僵化的计划经济体制和福利制度，最终导致经济停滞、民生困难，错失了发展机遇。 “昂纳克寓言”特指东德领导人昂纳克在柏林墙倒塌前夕，面对国内民众对西方富裕生活的向往，依然强调东德社会主义优越性的情景，象征着这些国家领导人对时代潮流的隔阂与误判。

“昂纳克寓言”的背景与秦晖的解读

1. 昂纳克的“自信”与现实的反差

• 背景：1989年，东欧局势剧变，柏林墙即将倒塌。东德民众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西德的繁荣，对本国经济状况和生活水平日益不满。
• 昂纳克的表态：据称，昂纳克在一次公开场合表示，如果西德工人知道东德工人享有的福利（如免费医疗、教育、低廉的住房和物价等），他们会羡慕不已，甚至会“拆掉柏林墙”投奔东德。
• 秦晖的解读：秦晖认为，昂纳克的这番话并非完全是谎言，东德等社会主义国家确实在某些福利方面做得不错。然而，这种福利是建立在国家对经济的全面控制和对个人自由的限制之上的，并且是以牺牲经济效率和创新能力为代价的。更重要的是，这种“福利”无法掩盖其与西方发达国家在整体生活水平、商品丰富程度、技术水平等方面的巨大差距。

2. “低人权优势”与发展路径选择

• “低人权优势”概念：秦晖借用此概念（并非完全赞同其褒义用法，更多是描述一种现象）指发展中国家在经济全球化初期，由于劳动力成本低、环境标准不高、工会力量弱等因素，在吸引外资、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方面具有的比较优势。
• 苏联东欧国家的选择：秦晖认为，苏联和东欧国家拥有大量受过良好教育的廉价劳动力，本可以利用这一“优势”，像后来的东亚一些国家（如中国）一样，通过对外开放，承接国际产业转移，发展出口导向型制造业，从而积累资本、提升技术、改善民生。
• 错失发展机遇：然而，这些国家固守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强调意识形态的纯洁性，未能或不愿融入以资本主义为主导的世界经济体系。它们试图建立一个平行的“经互会”体系，但该体系内部市场狭小，技术创新不足，效率低下，无法与西方市场竞争。

“昂纳克寓言论”对苏联解体的解释力

该理论认为，苏联东欧国家未能抓住全球化带来的发展机遇，是其经济衰落并最终解体的重要原因：

1. 经济效率低下，缺乏竞争力

• 僵化的计划经济体制无法有效配置资源，企业缺乏活力和创新精神，产品质量和技术水平长期落后于西方。
• 在与西方的经济竞争中，苏联东欧国家处于明显劣势，难以通过出口获得足够的外汇来引进先进技术和改善民生。

2. 福利制度难以为继

• 虽然提供了广泛的社会福利，但这种福利是建立在低效率的经济基础之上的，随着经济增长停滞和人口老龄化，福利体系的负担越来越重，国家财政不堪重负。
• “福利”的质量和水平也难以满足民众日益增长的需求，与西方国家相比差距明显，导致民众心理失衡。

3. 错失全球化红利

• 当一些发展中国家通过融入全球化实现了经济起飞时，苏联东欧国家却游离于这一进程之外，未能分享到全球产业转移和市场扩张带来的红利。
• 这种自我封闭和保守的政策，使得其经济发展模式越来越不适应时代潮流。

4. 民众期望的落空与体制的崩溃

• 随着信息交流的增加（尽管受到限制），民众对西方发达国家的生活方式和物质水平有了更多了解，与本国现实形成巨大反差，导致对现有体制的失望和不满情绪累积。
• 当经济困境加剧，福利水平下降时，民众对体制的认同感和忠诚度也随之瓦解，最终导致了政治上的剧变。

对“昂纳克寓言论”的评价

1. 理论的贡献与启发

• 提供了独特的比较视角：将苏联东欧国家的经济发展路径与东亚等新兴经济体进行对比，突出了不同发展战略选择的后果。
• 强调了对外开放和融入全球化的重要性：对于后发国家如何利用全球化机遇实现发展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 指出了僵化体制与时代潮流的矛盾：深刻揭示了固守过时经济模式在快速变化的全球环境下面临的挑战。

2. 可能存在的争议与局限

• “低人权优势”概念的敏感性：这一概念本身带有一定的负面含义，其适用性和解释力可能存在争议。一些批评者认为，强调“低人权优势”可能忽视了发展中国家在争取劳工权益和改善人权状况方面的努力。
• 对苏联东欧国家内部复杂性的简化：将这些国家未能成功转型简单归因于没有利用“廉价劳动力优势”发展出口导向型经济，可能忽视了其内部复杂的政治、历史、文化以及意识形态因素。
• 历史条件的不可复制性：东亚国家的发展模式有其特定的历史条件和文化背景，苏联东欧国家是否能够简单复制其路径，值得商榷。例如，冷战背景下，西方对苏联东欧的技术封锁和市场壁垒，远非对后来东亚国家的开放程度可比。
• 对福利制度的评价：虽然秦晖指出了福利制度在低效经济基础上的不可持续性，但对于社会主义国家建立普惠性福利体系的初衷和某些积极方面，可能评价不够全面。
• 忽视了内部改革的努力与困境：苏联东欧国家也曾进行过多次经济改革尝试，但往往受制于体制惯性、利益集团阻挠以及外部压力等多种因素而失败，并非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或不愿改变。

结论

秦晖的“昂纳克寓言论”提供了一个富有启发性但也存在一定争议的视角来理解苏联东欧国家的经济困境及其最终解体。该理论的核心在于批评这些国家未能像后来的某些东亚国家那样，通过利用自身的比较优势（如受教育的廉价劳动力），积极融入全球市场经济体系，发展出口导向型产业，从而实现经济的持续增长和民生的改善。相反，它们固守僵化低效的计划经济体制和难以为继的福利承诺，最终在与西方世界的竞争中败下阵来，并因内部矛盾的积累而崩溃。

尽管对于“低人权优势”的运用以及不同国家发展路径的可比性存在讨论空间，但“昂纳克寓言论”深刻地指出了一个国家在面临全球化浪潮时，能否审时度势、调整战略、对外开放、激发内部活力，对于其国运兴衰具有至关重要的影响。苏联东欧的教训警示我们，任何一种经济模式和社会制度，如果不能适应时代发展的要求，不能持续提升经济效率和人民福祉，最终都可能面临被历史淘汰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