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卡廷惨案论
概念
卡廷惨案论（Katyn Massacre Theory）主要指，1940年春，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NKVD）在斯摩棱斯克州卡廷森林等多地，系统性地屠杀了数万名在1939年9月苏联入侵波兰时被俘的波兰军官、知识分子、警察、公务员和神职人员。该理论认为，这一事件是苏联领导层（特别是斯大林和政治局）精心策划和批准的，旨在消灭波兰的精英阶层，以便更好地控制和苏维埃化波兰。
卡廷惨案论的核心在于揭示这一历史暴行的真相、追究苏联的责任，并探讨其对苏波关系、苏联体制以及后来苏联解体可能产生的间接影响。
关键论点分析
事件背景与经过：
- 1939年8月23日，苏联与纳粹德国签订《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及其秘密附加议定书，瓜分了波兰等东欧国家的势力范围。
- 1939年9月1日，纳粹德国入侵波兰；9月17日，苏联从东面入侵波兰。波兰战败后，约25万波兰军人被苏军俘虏。
- 苏联将被俘的波兰军官和精英人士分别关押在科泽利斯克（Kozelsk）、斯塔罗别利斯克（Starobelsk）和奥斯塔什科夫（Ostashkov）等战俘营。
- 1940年3月5日，根据内务人民委员贝利亚提交的报告，苏共中央政治局批准了对这些波兰战俘和在押人员执行枪决的决定。斯大林、莫洛托夫、伏罗希洛夫、米高扬等领导人均在文件上签字。
- 1940年4月至5月，NKVD在卡廷森林（处决科泽利斯克战俘营人员）、加里宁（现特维尔，处决奥斯塔什科夫战俘营人员，尸体掩埋于梅德诺耶 Mednoye）、哈尔科夫（处决斯塔罗别利斯克战俘营人员）等多地秘密处决了约22000名波兰人。
纳粹德国的发现与宣传：
- 1943年4月，占领斯摩棱斯克地区的纳粹德国宣布在卡廷森林发现了埋有数千名波兰军官尸体的万人坑，并指控这是苏联NKVD的暴行。
- 纳粹德国利用这一发现大肆进行反苏宣传，试图分化同盟国阵营，挑拨苏联与波兰流亡政府的关系。
- 苏联政府坚决否认，反指这是纳粹德国嫁祸于人的阴谋，声称这些波兰军官是在1941年德军入侵后被德军杀害的。
苏联长期的否认与真相的逐步揭露：
- 二战后，苏联及其控制下的波兰人民共和国一直坚持“纳粹凶手论”。卡廷惨案在苏联和东欧成为一个禁忌话题。
- 西方国家和波兰流亡政府则普遍认为是苏联所为，但缺乏直接证据。
- 戈尔巴乔夫改革时期，随着“公开性”政策的推行，卡廷惨案的真相开始逐步浮出水面。
- 1990年4月13日，苏联官方首次正式承认卡廷惨案是“斯大林主义的严重罪行之一”，并对NKVD的暴行表示遗憾，但仍未完全公开所有档案。
- 1992年，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向波兰方面移交了包括苏共中央政治局1940年3月5日决议在内的关键档案副本，彻底证实了苏联领导层对卡廷惨案负有直接责任。
对苏波关系的影响：
- 卡廷惨案成为苏波关系中一个长期未能愈合的巨大伤口，是两国历史恩怨的重要组成部分。
- 苏联的长期否认和嫁祸于人，加剧了波兰人民对苏联的不信任感和反感情绪。
- 真相的揭露，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厘清了历史，但也使得苏联/俄罗斯在道义上承受了巨大压力。
对苏联体制的反思与间接影响：
- 卡廷惨案是斯大林时期极权统治下大规模政治迫害和国家恐怖主义的典型案例之一，暴露了苏联体制漠视生命、践踏法律和人权的黑暗面。
- 这类历史暴行的不断揭露，严重损害了苏联共产党和苏维埃制度的声誉和合法性，加剧了苏联末期的意识形态危机。
- 对于波兰等东欧国家而言，卡廷惨案等历史问题是其摆脱苏联控制、争取民族独立和主权的重要精神动力之一。这些国家在苏联解体过程中扮演了积极角色。
- 虽然卡廷惨案本身并非苏联解体的直接原因，但它作为苏联体制深层弊病的一个缩影，与其他因素共同作用，削弱了联盟的凝聚力，助长了离心倾向。
对该理论的评价
卡廷惨案论的核心在于还原历史真相，并探讨其多方面影响。
该理论的贡献：
- 揭示历史真相：通过档案证据和历史研究，确凿无疑地证明了卡廷惨案是苏联NKVD奉斯大林等最高领导层之命犯下的战争罪行和反人类罪行。
- 促进历史反思：它促使人们反思极权主义的危害、国家恐怖主义的残酷，以及信息封锁和谎言宣传的恶果。
- 推动国际正义：对于受害者及其家属而言，真相的揭露是实现历史正义和民族和解的重要一步。
该理论的意义与启示：
- 历史记忆的重要性：卡廷惨案表明，被压制和歪曲的历史记忆不会轻易消失，它会以各种方式影响现实政治和国际关系。
- 国家责任问题：一个国家必须勇于面对并承认自身历史上的错误和罪行，才能真正获得国际社会的尊重和信任。
- 人道主义的普世价值：无论出于何种政治目的，大规模屠杀战俘和无辜平民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行，违背了基本的人道主义原则。
关于其与苏联解体的关联：
- 卡廷惨案本身并非苏联解体的直接或主要原因。苏联解体是多种复杂因素长期积累和相互作用的结果，包括经济停滞、政治僵化、民族矛盾、意识形态危机、戈尔巴乔夫改革失误以及外部压力等。
- 但是，卡廷惨案以及类似的历史暴行（如大清洗、古拉格等）的不断被揭露和承认，在苏联末期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 削弱了苏共的执政合法性：暴露了苏共历史上犯下的严重罪行，使其宣扬的意识形态和道德优越性破产。
- 加剧了民族离心倾向：对于波兰、波罗的海三国等曾遭受苏联压迫和侵害的民族而言，这些历史旧账强化了他们摆脱苏联控制、争取独立的决心。
- 推动了“公开性”和“民主化”：对历史真相的追问和揭露，本身就是戈尔巴乔夫改革中“公开性”的一部分，反过来也推动了政治体制的进一步松动。
结论
卡廷惨案是苏联斯大林时期犯下的严重战争罪行和反人类罪行，其真相的揭露过程漫长而曲折。这一事件对苏波关系造成了深远而负面的影响，并成为苏联体制下国家恐怖主义的一个重要罪证。
虽然不能将卡廷惨案直接等同于苏联解体的原因，但它作为苏联历史上众多黑暗篇章之一，在苏联末期与其他因素叠加共振，共同侵蚀了苏维埃政权的合法性基础，加剧了社会内部的矛盾和离心力。对卡廷惨案等历史问题的反思和清算，是苏联社会走向“公开化”和政治多元化的一个重要表征，也在客观上为联盟的最终瓦解准备了部分思想和社会条件。
卡廷惨案的教训是深刻的：任何试图通过掩盖历史真相来维护统治的做法，最终都将失败。正视历史，承担责任，是实现民族和解与社会进步的必要前提。对于苏联而言，未能妥善处理包括卡廷惨案在内的诸多历史遗留问题，是其最终失去民心、走向崩溃的众多因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