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3 八一九论
概念介绍
“八一九论”是关于苏联解体原因的一种重要观点，它聚焦于1991年8月19日至21日发生的“八一九事件”（Августовский путч），认为这次由苏联部分高级官员组成的“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ГКЧП）发动的旨在阻止苏联解体、维护国家统一的政变行动的失败，是导致苏联最终解体无法挽回的关键转折点。该理论强调，政变的流产不仅未能阻止国家分裂的趋势，反而极大地削弱了中央政府的权威，摧毁了苏共的执政基础，为叶利钦等地方分离势力彻底掌握国家主导权并最终解散苏联铺平了道路。
“八一九论”的核心观点在于，政变的发动者虽然意图挽救联盟，但其行动的拙劣、犹豫和非法性，以及国内外反对力量的迅速崛起，使得这次“最后一搏”适得其反，它像一剂催化剂，急剧加速了苏联崩溃的进程。如果政变成功，苏联的历史走向可能会有所不同；但政变的失败，则意味着所有试图通过强力手段维持国家统一的努力都已告终结，解体成为唯一可见的前景。
该理论的主要论据包括：
- 政变本身的正当性危机：政变策划者绕开宪法程序，以非法手段剥夺时任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的权力，这使得其行动从一开始就缺乏合法性基础，难以获得广泛的政治认同和民众支持。
- “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无能与分裂：委员会成员在行动目标、策略和决心上存在分歧，缺乏果断有力的领导核心，指挥混乱，未能有效控制局势，尤其是在关键时刻未能采取坚决措施压制反对力量。
- 叶利钦及俄罗斯领导层的坚决抵制：时任俄罗斯总统叶利钦迅速将政变定性为“反宪法政变”，号召民众抵制，并以俄罗斯议会大厦（“白宫”）为中心组织了有效的反抗，成为反对政变的核心力量。
- 军队和强力部门的动摇与倒戈：部分军队和克格勃部队在关键时刻拒绝执行镇压命令，甚至倒向叶利钦一方，使得政变失去了最重要的暴力支撑。
- 民众的普遍冷漠与部分积极反抗：虽然大部分民众对政变持观望或冷漠态度，但在莫斯科等大城市，仍有相当数量的市民走上街头支持叶利钦，反对政变，显示了人心向背。
- 国际社会的普遍谴责：西方国家迅速谴责政变，支持戈尔巴乔夫的合法地位，并对政变领导人施加压力，进一步孤立了“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
- 政变失败的直接后果：
- 戈尔巴乔夫权威彻底扫地，虽官复原职但已无力回天。
- 叶利钦声望和权力达到顶峰，完全掌握了后苏联时代的主导权。
- 苏共被宣布为非法组织并被解散，其执政地位彻底终结。
- 各加盟共和国纷纷抓住时机宣布独立或加速独立进程，联盟解体进入倒计时。
事件背景：山雨欲来风满楼
进入1991年，苏联的政治和经济危机日益加深。戈尔巴乔夫推行的“公开性”和“民主化”改革导致社会思想混乱，民族分离主义情绪高涨，中央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力持续削弱。经济上，生产滑坡，物资短缺，通货膨胀严重，民众生活水平下降，社会不满情绪蔓延。
在此背景下，戈尔巴乔夫试图通过签署新的《联盟条约》，将苏联改造成一个主权共和国联盟，以换取各加盟共和国留在联盟内。然而，这一条约草案被许多强硬派视为对国家利益的背叛，认为它将导致苏联名存实亡。他们认为，只有采取果断措施，才能阻止国家滑向分裂的深渊。
计划于1991年8月20日签署的《新联盟条约》成为政变的直接导火索。一批苏共党内、政府和军方的强硬派官员决定在条约签署前夕发动政变，阻止这一进程。
政变过程：仓促上阵，三日而终
1991年8月18日晚，政变策划者前往克里米亚福罗斯的总统别墅，要求戈尔巴乔夫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或将权力移交给副总统亚纳耶夫，遭到戈尔巴乔夫拒绝。戈尔巴乔夫随后被软禁。
8月19日凌晨，“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宣布成立，成员包括副总统亚纳耶夫、总理帕夫洛夫、国防部长亚佐夫、克格勃主席克留奇科夫、内务部长普戈等8人。委员会发表《告苏联人民书》，宣布戈尔巴乔夫因健康原因无法履行总统职务，由亚纳耶夫代行总统权力，并在苏联部分地区实行为期6个月的紧急状态。军队奉命进入莫斯科等主要城市。
然而，政变从一开始就显得组织混乱，缺乏周密的计划和坚定的执行力：
- 未能切断通讯：叶利钦等反对派领导人仍能与外界保持联系，协调反抗行动。
- 未能控制关键人物：叶利钦等人并未被立即逮捕或隔离。
- 宣传机器失灵：未能有效控制媒体，使得叶利钦的声音得以传播。
叶利钦迅速做出反应，他登上议会大厦外的坦克发表演讲，谴责政变非法，号召举行总罢工。莫斯科数万市民聚集在“白宫”周围，组成人链，阻止军队进攻。国际社会也纷纷谴责政变。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局势逐渐明朗。部分军队单位拒绝执行命令，一些高级军官公开反对政变。委员会内部也出现动摇和分裂。8月21日，国防部下令军队撤回驻地。政变领导人试图与戈尔巴乔夫谈判，但为时已晚。当晚，戈尔巴乔夫返回莫斯科，政变宣告失败。政变的主要策划者随后被捕。
政变失败的原因分析
“八一九事件”的失败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 政变策划者的失误：缺乏周密的计划、坚定的决心和统一的领导，行动迟缓犹豫，未能迅速控制关键部门和人物。
- 叶利钦的坚决反抗：叶利钦及其支持者展现了高超的政治技巧和勇气，成功动员了部分民众和军队，成为反政变的核心力量。
- 军队和强力部门的倒戈：这是政变失败的关键因素。许多军人不愿意将枪口对准人民，对政变的合法性和前景也持怀疑态度。
- 民心向背：虽然大部分民众表现冷漠，但政变也未能获得广泛的民意支持。对苏共官僚体制的普遍不满和对改革的期望，使得人们不愿意回到旧秩序。
- 戈尔巴乔夫改革的深远影响：“公开性”和“民主化”虽然带来了混乱，但也使得民众的权利意识有所觉醒，对非法政变的容忍度降低。
- 国际压力：西方国家的迅速谴责和压力，也对政变集团构成了外部制约。
政变失败的灾难性后果：解体的加速器
“八一九事件”的失败，对苏联的命运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灾难性影响：
- 苏共的彻底垮台：政变失败后，苏共被叶利钦宣布为非法组织，其在俄罗斯境内的活动被停止，中央办公大楼被查封。存在了近一个世纪的苏联共产党就此退出了历史舞台，苏联失去了最重要的政治核心和组织纽带。
- 戈尔巴乔夫名存实亡：虽然戈尔巴乔夫官复原职，但他已完全丧失了对国家局势的控制能力，沦为叶利钦的政治附庸。他试图维持联盟的努力也变得毫无意义。
- 叶利钦权势达到顶峰：叶利钦成为平息政变的“英雄”，其个人威望和实际权力空前高涨，完全掌握了国家政治的主导权。
- 各加盟共和国独立浪潮势不可挡：政变失败为各加盟共和国的分离主义势力提供了绝佳的机会。乌克兰、白俄罗斯、波罗的海三国等纷纷宣布独立或重申独立，其他共和国也加速了脱离联盟的步伐。苏联中央政府对此已无力阻止。
- 联盟解体成为定局：政变失败后，维持苏联统一的最后希望也随之破灭。叶利钦等地方领导人开始公开策划解散苏联，并最终在1991年12月通过《别洛韦日协议》实现了这一目标。
结论
“八一九论”认为，1991年的“八一九事件”及其失败，是苏联解体过程中一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转折点。它不仅未能挽救濒临崩溃的联盟，反而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加速了其瓦解。政变的失败，彻底摧毁了苏共的执政基础和中央政府的权威，使得叶利钦等地方分离势力得以掌控局势，最终导致了苏联在短短几个月后不复存在。
可以说，“八一九事件”是苏联历史上一次悲剧性的“自救”尝试，但其结果却是“自戕”。它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暴露了苏联体制末期的深层矛盾和脆弱性，也宣告了任何试图通过强力手段维持旧秩序的努力都已注定失败。从此，苏联的解体便如脱缰的野马，再也无法挽回。